一生是笑姨的荔枝

（3）←前文戳它

·本次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架空，普通人设定

·有向《我存在的时间》借梗

·CP无差

·以上都能接受的话请继续阅读，一定要慎点

 

滴答，滴答，滴答。

挂在墙上的钟的声音，就这样回荡在有些空旷的卧室里。

周泽楷合上了手中的书本，将视线投向身侧的那扇门，期待的人却一直没有走进来。

歪头想了想，他操作着身下的轮椅，推门走出房间。

江波涛趴在电脑前，闭着眼睡得很安静，眉头却微微蹙起，看上去很不安稳。

电脑的光亮照出了江波涛的苍白，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周泽楷凑过去，盯着江波涛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便移动回卧室准备找点什么东西给江波涛盖上，以免江波涛感冒。

左手的活动已经不太方便了，不过拿起一张毯子的力气还是有的。周泽楷小心翼翼地用唯一可以活动的手把毯子给江波涛盖上。看见江波涛没有被自己的动作吵醒，他悄悄松了口气，顺带帮江波涛把电脑里面还没有保存的东西存好，锁上了屏幕。感觉室内的气温还是有点低，他默默把空调的温度调高。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做不到把江波涛抱回房间好好休息了，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

自从周泽楷不去上班之后，江波涛的工作压力变得更大。虽然周泽楷不时也会帮着江波涛出主意，但是仅仅是这样却还是不够。这段刚刚接手的时间是最麻烦的，撑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得轻松。

但是，周泽楷明白，江波涛的压力并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自周泽楷拒绝装人工呼吸器的那一天来已经有四天了。没有人再跟周泽楷提起这件事，尽管他的父母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尽管江波涛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却没有人再劝他装上那个东西。

周泽楷知道，他又让关心他的人为他伤心了。

可是，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清楚。因为人生中，不存在回到分叉点的列车，所有的选择不可能从头再来一次。

轻轻摇了摇头，他有些艰难地给自己带上围巾，拿起钥匙，操作着轮椅，直到面对这个家的大门。

再回头望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小憩的江波涛，周泽楷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心疼，也莫名地，多了一分坚定。

深呼吸，他伸出左手，触碰了眼前的那扇门。

  

人生，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悲剧。

当面对完全没有交集的、会决定命运的选择，人会怎么办？

江波涛是在温暖中醒来的。身上的毯子随着他的动作从肩上滑落。他揉了揉眼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在工作的途中睡着了，唇角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就在恢复清醒的一瞬，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眉头一皱，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两步跑向了卧室。

“小周！！！”然而，他面对的，却只是空荡荡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种紧张感从脚底升起，一直蔓延到江波涛的每一条神经。那种寒冷冻结了江波涛的思绪，跑出卧室抓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已经是下意识的动作。他都脑子早就乱成一团了。

打电话给周泽楷，那铃声却在不大的家里响了起来。

打给周父周母。

打给方士谦。

打给公司里面的人。

没有，没有，没有。

为什么都没有人知道周泽楷去了哪儿？！自己又为什么会在半途就睡着了？！为什么不先去把他安顿好再来处理工作？！

江波涛忍不住诘问着自己。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一瞬间江波涛还以为这颗心就会这么因过劳而停止运转。不过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了。他扔下手机，夺门而出。

他不知道周泽楷出去了多久，也没有精力冷静下来思考更好的方法。

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他要找到周泽楷，他要见到周泽楷。

  

从小在S市长大的周泽楷其实没怎么看过S市的冬夜。他很少在那么晚的时间单独外出，得了ALS之后更是如此，因为无论何时，自己的身旁都会有江波涛。

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因为要选择什么而烦恼了。

得病之后，生活变得简单起来。能工作的时候就尽力工作，发挥自己剩余的价值，不能工作之后周泽楷也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干脆利落地辞职待在家里。反正什么也干不了，周泽楷会看看书，继续丰富自己的知识。既然决定了活下去，那他的人生中便只剩下了这一个选项。他只能为了自己，为了爱自己的人，坚定地活下去。

而现在，他却回到了最根本的地方。

他应该怎样活下去才好？

  

霓虹灯彰显着这个城市的夜生活的繁华。独自一人推着轮椅前行的周泽楷却无视这些华光，直直地向自己的方向前行。

他要去的，是那个寂静的、不为人知的地方。

  

自从跟江波涛相遇之后，他们在这个地方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回忆。微笑过，痛苦过，哭泣过，甜蜜过，并肩作战过。所有的所有，都会归于这个最原始的地方。

只要在这里，只要靠近这里，哪怕是感受着寒冷的空气，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他就会感觉到平静。

有些事情，他想在这里，好好地思考一下。

  

得病之前，他的人生没有任何的障碍。

在学校的时候成绩优异，在公司的时候业绩突出。唯一的波折是他太过内向，不过他处理事物的手段以及他对顶点的坚定在不知不觉中遮住了他的缺点。没有人理解，那也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人理解的。

而之后，他认识了江波涛。江波涛就好似他与这个世界的粘着剂，把他们的部分紧紧连接在了一起。终于，他们一群人都站在了顶点之上。有了江波涛，他收获了很多很多。而那一点点感情，也就在这个时刻，悄悄地钻了出来。

周泽楷明白那是什么，也不愿意去忽视它，于是顺势给江波涛表白。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他了解，接下来他们还要面对很多，但他愿意跟江波涛一起走下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人生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周泽楷也不知道，人生就是这样善变的东西。

  

小巷里面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周泽楷把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暗暗想着江波涛醒来没有。手的活动不太方面，他也忘记带手机了，希望江波涛在他回去之前都在安心地睡觉。

周泽楷只是想要思索一会儿，并不想让江波涛担心。

  

冬季凛冽的寒风挂过江波涛的脸颊，他却全然不在意。脑海一片空白，他只能不断地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跑过一个又一个回忆的场所。

相遇的地方。

告白的地方。

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大学。

医院。

牵起对方的手向朋友们宣布关系的餐馆。

部门的大家经常一同前往的酒馆。

可是没有，都没有。没有一个地方都周泽楷的身影。

所以江波涛不能停下自己的双脚，他在S市的道路上疾走，只为找到那个不见了的人。

他第一次觉得一座城市真的是大得出奇，如果一个人想要消失，就算在同一个城市，恐怕也见不到第二次了。

这个想法传到江波涛的大脑时，江波涛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第一时间把它甩出了思维。

他知道，周泽楷或许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罢了。他所认识的周泽楷并不是那么自私的人，绝对不会做出不说一声便离家出走的事。

但是江波涛就是冷静不下来。他想到了谈论人工呼吸器的那时，周泽楷空洞的眼神。那是江波涛第一次那么清晰地了解到，在周泽楷的眼里，活下去，很痛苦。

——一定要，找到他。不想让他再一次露出那样的神情。

这样的信念再一次填满江波涛的脑海，他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刹那，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明明应该第一个想到的，却因为实在太过普通，才让江波涛把它忽略了。曾经，他们每天都在那里见面，每天都默契十足地处理工作，在关键时刻相视一笑。

——公司！怎么会把它给忘了？！

暗暗责骂自己的笨拙，江波涛再一次蹬地奔跑了起来，向着他的爱人跑去。

  

周泽楷被病魔夺去了很多东西。回头去看这些被夺走的东西，意识到自己的东西被夺走的时刻，他的心情依旧只有恐惧。

右手不能写字的时候。

双脚不能行走的时候。

完全不能工作的时候。

而总有一天，会变得不能吃饭，不能说话，不能呼吸，甚至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但同时，与ALS相伴的人生，也不仅仅只有恐惧。

他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亲情与友情。因为有身旁的人存在，他才能做出“活下来”这个决定，一直到现在。

可是，接下来的人生将会更加残酷。

无论是决定死去，还是决定活下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周泽楷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面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很多东西。跟身边所有人的回忆，像走马灯一般地回放。

关于活下去的意义，他一无所知。但是，只有一点，他可以确信。无论他变成怎样，他都会被绝对不会改变的爱包围着。

他真的可以只依靠这些温暖而活下来吗？他真的可以只为了重要的人而活下来吗？只凭这些，他就能找到活下去的价值吗？在活下去都那么费劲的状态下，他真的可以继续活下去吗？周泽楷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他不想装人工呼吸器，害怕有一天不能表达自己的思想，但同时，他也想要活下来。

得病之后，他做过很多决定。而现在，他必须做出一个新的决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开始下起了雨。雨滴越来越大，打在周泽楷的身上，火辣辣地疼。

然而，周泽楷却很享受这样的痛觉。这不正是活下去的感觉吗？

那些问题，或许一生都不会有答案。但是，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寻找答案的机会。

虽然并非装了人工呼吸器，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延续寿命。但是，周泽楷想要抓住机会，抓住心里面逐渐坚定的那个信念。

他要活下去。

活下来，跟身旁的人一直走下去。

  

匆匆扔给出租车司机几张纸币，江波涛跳下车，穿过雨幕。

周泽楷现在的身体绝对不能感冒。雨下得那么突然，周泽楷肯定没有带伞，江波涛也越来越心急。他只想要快点见到周泽楷，然后把他拥入怀中。

似乎心情太过于急切，江波涛猛地踩到了什么东西，由于奔跑的速度过快，就这样跌倒在地。污水溅了一身，着地的膝盖也在隐隐作痛，但江波涛却没有任何停留地爬了起来。哪怕是一瘸一拐，也要向前迈进——他，必须要找到他。

视线稍稍有些模糊不清，江波涛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睁开眼，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快速靠近的身影。或许是因为坐在轮椅上，那个身影一开始看上去只是一个黑色的点罢了，靠得近了，才能发现他直直的脊梁，还有坚定的心灵。

“江！”

周泽楷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身下的轮椅却限制了他的速度。要是可以奔跑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跑到江波涛的身边，作为他的支撑，站在他的身边。

“小周！”江波涛根本不管腿上的违和感，只是以最快地速度冲到了周泽楷身边，一把抱住周泽楷。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指，喃喃道，“以后出门一定要告诉我！”

“对不起。”周泽楷抬起左手，用力抱住江波涛，给予他哪怕一点点安心感，“你的腿？”

“没关系的。好了不要在这里说话，会感冒的，我们回家。”

“嗯。”

  

江波涛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给周泽楷细细地擦着头发。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毛巾一点点划过周泽楷的头发，让周泽楷感受到了江波涛传达过来的温度。

周泽楷明白，江波涛还在紧张。这种紧张感深深地插入了周泽楷的心，刺得他生疼。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住江波涛的衣角，再一次道歉：“对不起。”

“下一次，一定要告诉我。”江波涛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江。”

“怎么了？” 

  

“谢谢你。”

“怎么了小周？突然说这种话。”

“活下去。要跟你一起，活下去。”

听到这话，江波涛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住了。他蹲下来，直直地望着周泽楷的眸。那双眸子里面，没了几天前的空洞，有的只是属于周泽楷的信念。他决定好了的事，永远都不会被改变。

江波涛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凑了过去，轻轻拥住周泽楷，有什么东西，就这样从眼眶中，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砸到了周泽楷的背上：

“嗯，一起，永远，活下去。”

感受到江波涛眼泪里面蕴含着的温度，周泽楷低下了头，让下巴靠上江波涛的肩膀。

周泽楷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人生，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悲剧。那么，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这个时候，成为证明的，不正是，“存在过的时间”吗？

  

-END.

  

写这篇文的初衷其实很简单，最后却写成这个样子，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在过程中想过无数次，在这篇文完结的时候，我要说些什么。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刻，却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都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生与死。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所以，最大的沟壑并不是其他，而是“我们明明相爱，我却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面对同样的事情，江周选择了不同的处理方式。但最后，他们还是走回了同一条道路上面。

活下去的意义什么的，不活下来就找不到，不是吗？

所以小周最后选择了活下来。

完结章的处理方式，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这样收尾了。有点烂尾的感觉，请大家尽情拍砖。

不过，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呢？在最后一章里面，看似很少的江周互动之中包含着的感情。

谢谢大家这些天的陪伴。这篇文也算是拖了一段时间，告一段落了。如果文里面有让你们触动的东西的话，希望大家能留下评论，哪怕一星半点也好。

谢谢大家忍受荔枝的拖文跟低产，我们有缘再见。

  

荔枝 完结于自宅

2014.11.09 凌晨3点29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