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是笑姨的荔枝

·架空，普通人设定

·因为冰桶挑战而看了《我存在的时间》，看完了之后脑子一热写下了这个东西

·有向《我存在的时间》借梗

·CP无差

·大概会有后续

·以上都能接受的话请继续阅读，一定要慎点

 

“我们，分手吧。”

当江波涛被那个人用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直直地望着，耳边回响着那句话，他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存储在那里的所有东西统统清零。

 

生活，是一个没有终点的悲剧。

 

“你说什么？！周泽楷跟你提出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听到江波涛淡淡的话语，李轩的眼睛瞪得老大，庆幸自己没有把酒喝下去，不然现在一定会喷出来。

站在吧台里调酒的吴羽策面无表情把杯子放在江波涛面前没有理会李轩，声音里面却也带了些不解：“问了他原因吗？”

“他说不适合，再在一起也会互相耽误。”江波涛抬起头向吴羽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如果是你，你会相信这种理由吗？”

“不会。”吴羽策勾起唇角，走向了吧台的另外一边。

看到江波涛那样的笑容，他明白了，这个人没有问题。

江波涛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一个人冷静下来之后，总算是夺回了大脑的思考能力。在那个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不会轻易说出那样的话。

不知为何，江波涛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伸手揉了揉，从指尖感受到的那种不妙的预想顺着神经直达心脏。

 

人类能够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短得可怕，你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发生。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周泽楷手中握着一支笔——一支被套上粗粗的橡胶管的中性笔。他一本正经地捏着那支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那是他所在公司这周的工作报告，现在做的是必须手写的内容。报告上，他的字歪歪扭扭，但勉强能够辨识。有些比较复杂的字，出自他手的弯曲的线条挤在一起，他会认真地划掉重新再来。

“哟，经理！”出声叫周泽楷的是很有前途的新人孙翔。他本应接任请了长假的叶修的职位担当另一部门的经理，但由于他的经验不足、再加上叶修休假归来，孙翔便被派到了周泽楷这里历练。

孙翔凑到了周泽楷身边，看着周泽楷的字，唇角边出现了一个笑容。他把手中给周泽楷的矿泉水放到桌上，向着那份工作报告扬了扬下巴：“BOSS在催了。”

“电脑……？”周泽楷望着孙翔，眼底出现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哈？那个，副经理，经理是什么意思啊？”完全听不懂周泽楷简短言论的孙翔看到江波涛正向他们走来，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出声求助。

听到两人全部对话的江波涛轻轻笑了笑：“经理你打字吧，剩下的交给我。还有，要好好养伤，右手要是能快点好起来就好了。”

“……什么情况，完全不明白。”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周泽楷抿了抿嘴，似乎是想要喝喝水消除一下跟江波涛面对面的尴尬，他拿起矿泉水瓶。

然而，那个瓶子，却从他的指尖滑落。

反应敏锐的孙翔立刻弯腰捉住了那只瓶子，把瓶子交还给了周泽楷。周泽楷愣了愣，用左手接过：“谢谢。”

“经理最近因为手指的原因不方便写字，想先把报告打在电脑上，再麻烦你帮他抄上去的。不过如果不是时间紧经理大概想自己写的吧。这里我来，小孙你回你的岗位吧。”微笑着向孙翔解释完毕，江波涛也没有忽略周泽楷的一丝异样。

当孙翔把瓶子递到周泽楷的手中时，当他说出那句“快点好起来”时，周泽楷的眸底闪过一丝诡异的黯淡。

 

“总而言之，周泽楷，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方士谦径直看着周泽楷不断眨着的一双大眼睛，语气里没有一丁点调笑的意味，满是严肃，“为了你的将来，你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周围的人比较好。你隐瞒不了多……”

“误诊？”

“什么？”突然被周泽楷打断的方士谦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误诊？”周泽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现在写满了茫然与呆滞。他还是不断地眨着眼睛，似乎再一眨，他就可以回到现实——而现在，只不过是个残酷的噩梦罢了。

“……对不起，但是，应该不可能。”一瞬间，方士谦理解了周泽楷想要表达的话。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目前你还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接受得病的事实才是接下来的重点，你要学会与它共存。”

“……嗯。”
“我不是江波涛，所以我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接受了。不过下一次复诊的时候，请你一定要把你的亲人带过来。”方士谦把视线转到周泽楷的诊断书上，“顺带多问一句，你跟江波涛怎么样了？有重要的人陪伴，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已经战胜它了的感觉。”

“我要走了。谢谢。”

“……大概有问题吧。这家伙真是的，对于这个病的患者而言，心理状态也很重要啊。”方士谦望着被周泽楷带上的门，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周泽楷的眼睛向来都被人说成纯真无暇。他是个经常害羞的人，再加上那张犯规的脸，就算是面无表情看上去也依旧那么纯良无害。

而今天，走在医院走廊上的他，像往常一般让人为之侧目。原因，却是因为他那双空洞的、不带感情的、迷茫的眸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走向何方。

他的坚强，被方士谦递给他的薄薄一张纸击得粉碎。

医院里面永远是惨白的一片，四周充斥着痛苦的呻吟还有哀嚎，这里似乎只有绝望。在这样的世界里行走，周泽楷觉得自己永远看不见希望的曙光。

突然地，周泽楷听见了什么声音。他侧过头，看见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病人。他脖子上佩戴的呼吸器发出均匀的声响，他向护工眨着眼，试图传达他说不出口的意愿。

那一刹那，周泽楷感觉到了从脚底直达神经末梢的冰冷。那种凉意冻结了他的四肢、他的躯干、他的大脑、他的一切感官，只有一种直觉，让他从那里，逃走了。

 

“等等，小周！！”冲出医院的瞬间，有谁扣住了周泽楷的手。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周泽楷忍不住回头。看见的，是脸上挂着无奈微笑的江波涛。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询问的话语下意识地冲出周泽楷的喉咙。

“啊，抱歉，感觉今天的小周有点奇怪，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了。”江波涛抱歉地笑笑，眼底却没有一点悔改的意味，“你看，上周你打篮球的时候也抽筋了……”

“分手了。”周泽楷颤了颤，低下了头。

闻言，江波涛伸手拍了拍周泽楷的背，笑得异常灿烂：“我有答应吗？”

“一个人的……”

“小周。”江波涛却意外地、强硬地打断了周泽楷的发言。在工作上，江波涛一直信任着带领他们部门冲在整个公司的周泽楷。这是江波涛第一次阻碍话本来就少的周泽楷发言。他抬头仰视比他高一点的周泽楷，唇角的那一点点笑容不知为何却让周泽楷感到了安心，“有什么，回去再说，关于今天的工作也还有想跟你讨论的事情。”

 

“你想喝汽水？嗯……还是算了吧，喝白开水比较健康啊小周。”江波涛打开周泽楷家的冰箱，接受到周泽楷传来的信号的他却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要求。他走到水壶旁给周泽楷倒了一杯水，一举一动熟练得就像身在他自己的家一般。他把水递给周泽楷，脸上扬起一个微笑，“那么，合同的问题我就按照你修改之后的稿件提交上去了。”

“嗯。”谈完工作的周泽楷有点心不在焉。之前说的是正事，他可以不把自己的感情放进去，可现在他却做不到。他张了张嘴，想请江波涛离开，却又说不出那样的字眼，最后只能埋下头，悄悄活动着已经不太灵活的右手手指，吐露出来的字眼不知是在对江波涛说还是在催眠他自己，“已经，分开了。”

“可是我没有答应。”江波涛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不如说他太了解周泽楷了，这个时候周泽楷会这么说，他完全不惊讶，所以仅仅是陈述着事实，“小周，当时你完全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分手是一个人的事。”

“原因？”

“……不合适。”

“为什么？”

“因为……”

“小周，你不擅长撒谎，更没有办法瞒过我。”江波涛在今天之内第二次打断了周泽楷的话语。他直视着周泽楷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在欺骗我之前，你得先骗过你自己。”

“我……”周泽楷本想说什么，最终却发现自己什么理由也想不出来。

江波涛从周泽楷的对面移动到他的身边。他伸手，狠狠地揉了一把周泽楷软软的头发，那根如同它的主人一般不会说谎的呆毛也跟着塌了下去，就好像在失落一般。江波涛捏住周泽楷的肩膀，语气平静却又坚定：“周泽楷，你是我的上司，我的前辈，也是我的恋人。我明白，你很坚强，你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但你不需要一个人扛着。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望着江波涛眼底流转的坚定，有什么东西从周泽楷的胸膛里倾泻而出。眼前的这个人，江波涛，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他的人。他能明白自己的只言片语，也能立刻戳破自己拙劣的谎言。他能干，是工作上的能手；他精明，不仅在部门中有着令人羡慕的人缘，甚至在部门外、公司外也没有人不喜欢他。

这样的人……正因为江波涛是这样优秀的人……

“你需要思考一下吗？”就是这样，江波涛再一次点破了周泽楷的心事。他理解地松开了周泽楷的肩膀，顺带帮周泽楷理了理头发，“如果真的很重要，就好好考虑。想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在你身旁。我今天不走了。还有……”说着，江波涛再次看向已经陷入僵直状态了的周泽楷，声音中没有放出一点玩笑的意味，“等到你不喜欢我再说分开。其他的，我们都可以克服。”

 

夜晚一片漆黑，四周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可怕。

身旁的江波涛早已入眠，周泽楷却一直睁着眼睛，无法合眼。

自从去过方士谦那里之后，他几乎没怎么睡过。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面对这些的勇气。

他记得有谁曾经说过，数数会帮助入睡，所以一直在数着墙上的钟声。

可寂静的室内就只有它的声音回响着，反而让他更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就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停下来一般。

周泽楷翻了个身背对江波涛。他想用什么东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一点解放。然而，右手刚刚拿起枕头，那枕头却从他的手中滑落。

手指。他已经无法控制了。

很快地，会连右手也抬不起来。

“……怎么了小周，还没有睡着吗？”刚才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本就浅眠的江波涛。本只是迷迷糊糊的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却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周泽楷已经坐了起来。他呆呆地望着自己颤抖的右手，却发现眼前模糊一片，好像有什么从眼眶中不断地滚落出来，溅到床单，画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他随手抹了一把，发现脸上满是水迹。

他哭了。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后，他从来没有哭过。

他转过头，无助地望向一脸紧张的江波涛，嘴唇嗡动着，最终也只挤出了三个字：

“救救我。”

 

救救我。

 

ALS，全称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所谓的“渐冻人症”。患者的运动神经细胞会产生异常，身体活动变得迟缓，肌肉也会逐渐萎缩。患者一开始会四肢无力，随着病症加重，全身肌肉萎缩，说话变得困难，连食物也逐渐无法吞咽。再接下来是呼吸障碍，为了维持生命需要按照人工呼吸器。不装的话，最多3到5年，便会因为呼吸肌麻痹死亡。以目前的医学技术，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法，也因此，这是会伴随患者一生的病。

ALS。

竟然是ALS。

听到周泽楷说出这三个字母，江波涛的大脑一瞬间就陷入了死机状态，一时间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病，是因为大学时期、一位名叫方明华的前辈。

前辈的哥哥，便是一名ALS患者。

“他很乐观。一个地方不能动之后，他就会立刻寻找其他能做的事情。但是最后，他没有安装人工呼吸器，一年前死掉了。他常说，他不是想要死，而是想要在还能表达的时候，活着。我有时候想，他是怎样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因为无论选择哪边，都很痛苦。”说起自己的哥哥，方明华总是带着无尽的敬佩跟一点点怀念，“所以我要当医生，专门研究ALS的医生。要是可以找到ALS的治疗方法就好了。”

正因如此，他才知道ALS的残酷。

知道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迈向死亡却又不得不积极面对ALS的患者的心情。

他也明白站在一旁，除了给予支持什么都不能做的周围的人的心情。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

 

“我……总有一天，左手，脚，也会动不了……”周泽楷没有再抬起头看向江波涛。他只是用力地抓紧床单，却只是把床单蹭起一点点褶皱。

“不要去想。小周，不要去想。”

“……做不到。”

“现在可能做不到，我明白的。”江波涛抱住周泽楷的头，强迫他看向自己。周泽楷哭起来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把持不住，但江波涛现在只觉得心疼。他的语速很慢很慢，似乎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刻进周泽楷的脑海里，“这是与ALS共存的窍门，小周。”

“……窍门？”

“对。一下子做到是不可能的，我们慢慢来，小周，慢慢来。”说着，江波涛搂住周泽楷的背，这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我一直陪着你。”

半晌，周泽楷终于发出了一个鼻音：“嗯。”

“明天就跟公司那边说说看吧，大家都会理解的，因为小周很厉害嘛。”

“嗯。”

“好，就这么决定了。”

“小江。”

“怎么了？”

“我想，让你陪着。”

“好。”

 

就在这个时候，周泽楷感觉到了。

方士谦说那句话的真正意义。

“有重要的人陪伴，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已经战胜它了的感觉。”

（2）